●欽定四庫全書 (明)張燮撰
東西洋考卷八 ○税璫考
髙寀者,順天文安人也。幼給事上前,累遷御馬監監丞,先是大學士張位,以國帑虚耗,請開採以充邊儲,比三殿之役,於是四方言利之徒,奸弁積猾,率上章請遣中貴出督礦,嵗輸巨萬萬,足供大工。又徐及榷税。上俞其議,廷臣爭之,強不能得也。
燕山衛指揮馮綱、千户胡志嗣,請以寀使閩,帝命寀往閩,自市舶鎮守,先後報罷。四封老稚,久不識貂璫為何物。比寀銜命南下,金鉦動地、戈旗絳天、在在重足,莫必其生命而黜。吏逋囚惡少年、無生計者,率望羶而喜,營充税役,便覺刀刄在手,鄉里如几上肉焉。寀在處設關,分遣原奏官及所親信為政,每於人貨凑集,置牌書聖旨其上,舟車無遺,雞豚悉算然。税額必漳、澄之賈舶為巨,寀躬自巡歴,所過長吏,望風披靡,漳守韓擢,每股掌玩之。
澄令龍國禄者、強項吏也。分庭入見,寀不為屈,嚴約所部不得為寀驅使,每事掣肘不令飛、而食人。寀遣人詣令白事,其人輈張自豪,國禄庭笞之。寀在郡恚甚,欲具疏劾其阻撓。韓守謂寀曰:澄故習亂、所不即反者,以有龍令在也。倘令危,民何能即安?激而生變,若亦豈有賴焉?寀氣奪而止。
自後每嵗輙至,既建委官署于港口,又更設于圭嶼;既開税府於邑中,又更建于三都要,以闌出入,廣摉捕。稍不如意,幷舩貨没之。得一異寳,輙攜去曰:吾以上供三十年,賈舶還港。寀下令一人不許上岸,必完餉畢始聽。抵家有私歸者,逮治之。繫者相望於道,諸商嗷嗷,因鼓譟為變,聲言欲殺寀,縛其叅、隨至海中沉之。寀為宵遁,蓋自是不敢復至澄。其開採之役、漳龍巖亦與焉。寀不論有礦、無礦,但與富人廬墓相連處,輒命發掘,必飽行賄乃止。其應開之山,聚徒躍冶,竟得不償失;虚縻縣官為名而已。
三十二年(万历1604)。澄商潘秀、郭震等,攜渤泥國王文,以和蘭夷求市為請,稱渠錦囊所載舊浯嶼元,係彼國通商處所乞脩故事。夷舟徑趨彭湖,當事者嚴絶之。紅夷則遣人厚賂寀。
大將軍朱文達者,與寀厚善。嘗以其子為寀乾子。寀謀之文達曰:市幸而成,為利不貲,第諸司意有左右,惟公圖之。文達刺刺向大吏言:紅夷勇鷙絶倫,戰器事事精利,合閩舟師不足攖其鋒,不如許之。寀遣周之範往報夷,因索方物,夷酋麻韋郎贈餉甚侈,并遣通事夷目九人赴省,候風未行。叅將施德政已奉憲檄遣沈有容,諭夷無為細人所誤,德政整兵,料羅少候進止、麻韋郎知當事,無互市意,乃乘風歸。
寀竟上疏,為夷乞市。上俞中丞及御史言置璫,疏不納。海上人悉,北向稱萬嵗。
寀聞之頓足曰:德政乃敗吾事,蓋從此思甘心之矣。明年德政擢神機營右副將軍。後軍都督文達,私語寀,如許歸裝悉異香大貝。寀心動,遣數百人,邀之途掠其裝以去,既胠篋無他長物,始遣還。
三十四年。上命封閉礦洞。諸税咸歸有司璫,威勢稍殺。然已屢擢太監,賜緋魚服。其在會城築亭臺於烏石山。平逺臺之巔損傷地脉;又于署後建望京樓,規制宏壯,幾埓王家。諸棍受寀意,指諷人為立碑平逺臺,頌寀功德,恬不為怪。
原奏官魏天爵、林宗文,百計媚寀,由是得幸。忽進一方云:生取童男女腦髓、和藥餌之,則陽道復生,能御女、種子。寀大喜,多買童稚,碎顱刳腦;貧困之家,每割愛以售,惡少年至,以藥迷人,稚子因而就。寀倖博多金者,税署池中,白骨齒齒,嗣買少婦數人,相逐為秘戱,以試方術,歌舞孌童,又不下數十人,備極荒淫。
天爵等術既售,益自為得計導之,横噬如陰雲毒霧,蒙被草木無不焦枯,子衿路相遇,避塵稍緩,困辱隨之,簮紳奉使過里,與寀微芥蒂者,關前行旅,竝遭摉掠,里市貧民,挾貨無幾。
宷朝夕所需,無鉅細,悉行票取。久乃給價,價僅半額,而左右司出入者,又幾更横索錢,始得到手,如是者嵗嵗為常。澄税已屬有司轉解,然寀日遣税棍,詭名督催,仍買取方物,迫勒減價,商民無所,望天閩中,驛卒習為驕悍,獨寀税役經過,輒縮項欲死,每一人索馬三四匹,人夫稱是,往來驛路,雞犬騷然。
四十二年(1614)。廣東税璫李鳯病死,有旨命寀兼督粤税。閩父老私計,粤税視閩税為鉅。寀必舍舒,適粤所在,欣欣祈解倒懸然。粤人已挿血訂盟,伺寀舟至,必揭竿擊之,寧死不聽寀入也。
寀既隴、蜀望奢,神氣益飛揚不駐。如饑烏躊躇兩樹間,攫物之念愈動,遂造雙桅二巨艦,誑稱航粤,其意實在通倭,上豎黄旗,兵士不得詰問。
時施德政為閩都督尼之海門,無從速發,中丞袁一驥檄所部緝治之,而浦城人有為璫役所苦者,匍控兩臺,袁逮其役使、材官,馬仕騏下之理。
四月十一日,寀所未償直商人數百輩,自金繒以逮米鹽,所負金錢巨萬,羣赴閹署求領,辭氣稍激。寀揮所練習亡命羣毆之,立斃數人,餘衆趨出,復從巍樓射之,放火延燒民屋數十餘,家衆各奔潰。次早逺近不平,各群聚閹署約數千人,寀露刃躍馬,率甲士二百餘,突犯中丞臺。是時皇太后哀詔新至,轅門解嚴。宷斬關而入。一驥叱曰:汝反耶?寀見一驥辭鋒忼慷,意為少阻,未敢遽犯但刼。一驥俱出,步至憲臺會副使李思誠,僉事吕純如,都司趙程等,後先繼至,始釋中丞返署。而諸司與寀偕還。
時萬姓走護大兵、徐集一殺寀無難。諸司慮傷國體,以理解散之曰:衆休矣。明旨自有處分,無狂鬭也,衆乃解去;至次早,又留海防同知、陳豸為贄,始聽思誠等出中丞。若御史上疏,暴寀諸奸狀,大小臣工叩閽之牘為滿,上始下一驥疏,撤寀回京,徐聽處分。十六載之風霾,一朝開朗矣。
寀雖奉嚴旨,然尚蹢躅,未肯就道,必盡釋税役諸械,繫者乃起,行識者謂大盜既已就擒,不妨寛假束縛,圖獻俘於闕下,今日馭璫,亦須如此,聊為委曲,以聽早去。九月九日宷發榕城,遣材官黄應龍、覃繼榮護之以歸,遵朝命也。寀輜重塞途,日行僅一舍,馳賄乞援于大璫。既將抵京,不即歸命,公然引疾,棲遲里門,朝議■〈言共〉然,久之然後入,見上怒,命繫之,聞寀在請室中竟日股戰,後不知所終。
【巡撫都御史,袁一驥為税監,流毒激變,刦制要挾顯謀,叛亂事,近皇上大沛德意,税減三分之一,海内百姓歡欣鼓舞,大小臣工亦仰頌聖德,為閭閻稱慶。
獨税監髙寀謂,減税即減其督税之利,恩減則漸致罷税之機,恐不久撤回,并日漁獵,岌岌若狂。又以粤人戒嚴,擯斥懼不敢往思,専取盈于八閩者,囊括無遺,故私派一切行户,金行、取紫金七百餘兩,珠行、取大珠五十餘顆,寶石行、取青紅酒黄五十餘塊,鹽商每引、勒銀二錢、嵗銀萬兩;其他綢緞舗户百家編定,輪日供應,日取數百計,而打造通倭雙桅海船二隻,竹木油鐵各舖行取料二千餘兩,置辦通倭禁物,如番段、龍鳯紅袍、建鐵刀胚、硝磺、鉛、錫、氊、單湖絲價,數十萬;出入陳兵、家丁三百餘人,賓客、謀士及歌童舞女百人;飲食珍奇,及一應米、菜、酒、果,盡取商店,日用五十餘金,各項物價分毫不給。又聽魏天爵等,撥置、設立看驗使用,寀受其獻,而各棍,人人取足百金之産,編派無遺,擒拏考逼,非投水即自縊,寃號動天,赴臣泣訴,日以百計,皆甘心以命與寀博。
臣等每善諭百姓,猶如防川,惟恐一旦決裂不能救。隨出牌禁諭,乃寀稔惡彌甚。四月十一日,怒各行哀求,稍給麾兵,持刀亂砍、殺傷潘六、蔡廷機等數命,餘各驚逃。又恨逼近民家居,停鋪户及暮射火,將三十餘户無辜,蕩燬一時,萬姓裂眦切齒,欲得寀而食其肉,乃不思招安退衆。
十二日率領家兵二百餘,乘臣以國喪撤衞,屛從突出匕首,隨招各兇露刄刼臣,復挾副使李思誠、僉事吕純如、都司趙庭要盟而始釋臣。
情形若此,其為叛亂,豈待智者知哉?
宷以貪殘兇惡之性,日糜爛其民,故民樂與偕亡,而脅臣以倖緩,萬死有餘辜之命,是陛下責臣以保民,而寀欲臣保其惡,以殺民也。日大行慈聖皇太后升遐,臣民無不縞素,獨寀藉口詔書未到,張樂演戱,沉湎如故,大逆不忠,由來漸矣。且民因臣被脅,暫解以舒臣,其積怨深,怒已成燎原之勢,皇上不速召寀,顯戮以謝天下,寀、小而如楊榮與民俱付烈熖,禍猶止在地方,大而為尉佗結倭外援,操戈叛逆,則禍在社稷矣。若臣見辱刑餘,又何足道哉?伏乞皇上,大奮乾斷,早賜施行,海邦幸甚。
第二疏 為逆璫,蔑君、叛國、聚兵、通倭讐,執命臣懇速誅滅,以保東南疆土,以免萬姓鋒鏑。
事税監髙寀剥民一十六年,恃富敵國,潜蓄異志,打造兵器,藏貯萬件,近又私造海船,招集亡命,練習刀槍騎射,散泊沿海,身踞會城,經營狙伺。凡姦豪勇猛,蹈險輕生之軰,皆収為親兵,外假朝廷之威。陵轢臣民,内圖通倭,制閩粤二省之命,而籠天下半壁之利,形為百足,勢成負嵎。近因肆虐,以激民變,按劔一呼,兵卒雲集,先刼臣以諭散百姓,次挾道臣為城下之盟,因恨同知陳豸,盤詰其開洋海船,喝兵拘執,擁入税府。自十三日迄今,未有釋放之期。
夫豸、天朝之命臣,而兵防之要任也,當春汛戒嚴,正督率巡兵之日,宷惡其礙已,擅自拘執,叛亂之形已著。臣受皇上付託,恐以逆賊貽憂君父,不敢愛身,以犯其鋒;其邊海伏姦要害處所,一面布置兵卒,制其航海通倭,而盤踞内地之姦,漸次以圖翦割其陳,豸被執不放,以兵入索,彼必殺豸以逞,大傷國體,故寜濡忍朝夕,以待雷霆,若皇上忍弗早圖,寀不死於皇上之法,而死於萬民之怒,則紀綱掃地,國勢陵夷,從此不可挽回矣。臣才本迂踈,濫承節鉞惟恤民瘼以固邦本,禁通倭以保封疆,因與兇竪枘鑿,而威望素輕致薰腐。賤臣以兵刄加遺,忝皇上之委任臣無所逃罪,但地方禍在燎原,臣于斯時求弛負擔,則臣為畏死、為避難,而重負國恩,故靦顔在列,而直陳悖逆之狀,伏望皇上赫然,震怒亟行、封刄之、誅顯戮,無君之惡,使腥穢滌於一朝,萬民從此帖席,仍乞即賜罷臣以謝髙寀。臣不勝隕越待命。
第三疏 為逆閹,久繫府官閩省變在呼吸,懇乞聖明,速下霆威,以弭大禍。事税監髙寀,惡逆萬狀,具前疏者,不敢復贅,惟恨同知陳豸,挾仇拘禁,始猶鑰門環守,今則竟置私牢,聲息不通矣。豸、仁廉公正,百姓戴之如慈父母,今見其横受刑餘之僇辱,咸願捐軀為豸一洒,臣諭以候旨處分。幸各俯首。寀知神人共憤,無所自容,大出金錢,召募海洋、巨盜以為兵衞,軍竈日増,會城之内,市罷肆而户晝閉,勢如厝火積薪,僅僅濡濕以延頃刻。
陛下不視如燃眉,亟下崇朝,雷雨一解欝攸之氣,至烈熖猛發,寀之首領與閩民,俱膏鋒刄,斯時而責臣,以不能禁亂未萌,即臣無敢逃罪,顧陛下守二百年磐石山河,縱一閹豎,與積怒之民相尋干戈,釀成内釁,而外宼乘之,誰為厲階一至此,極况天子至尊,即臣工有犯,非重辟不輕置獄。今髙寀陛下之奴隷,而豸則外臣之才,而賢者也。以奴隷奪主威,而辱賢臣,非豸之辱,而朝廷之辱也。以陛下之明,而容無君之惡,豈以言者過而有未信之心耶?今豸見在囚執而寀航海艦豎旗列戟,見泊南臺地方,船内滿載違禁畨貨及下海、槍、刀、弓、弩、鳥、銃、火藥,皆萬目共覩,鑿鑿有據者,陛下猶然置疑,直至潰裂糜爛,不可收拾,始悔不信臣言,亦無及矣。伏乞大奮乾斷,亟賜誅戮,下兵刑二部議,覆施行。
第四疏 為府官寃繫,濵危逆豎,怙終愈甚,王綱掃地,民恨敷天,懇乞聖明亟賜傳首陳尸,以正大罪。
事臣惟國號中華,雖蠻夷率服君為共主,雖蜂蟻知尊世,未有作逆而逭天誅,無君而逃,上刑如兇豎。髙寀其人者,寀之稔惡,擢髮難數,如近日殺死潘六、蔡廷機等,二十餘命,射火燒燬鄭欽、陳懐等三十餘家,擒進而綁縛斬首者,聚屍而灰之,烈火即縱兇,而駢殺于外者,官司買棺斂骨,而置若罔聞;先脅臣以兵、次刼盟于司道,旋執同知陳豸,禁錮。
臣已三疏,列其罪狀,使寀尚知有君,稍懐顧忌,則釋陳同知于幽囚,而安海邦積怨之,民弭營窟負固之狂,謀輟叛國媚倭之異,志席藁待命猶身戴,百死無足以寛燃臍碎骨之辜。乃頑兇狡賊日長月滋,養流倭于私室,以召募亡命,傳習刀法,闢教塲於城外,以侍衞親軍訓練行陣,匠作百人,大脩攻戰之具。
先是該監造府,原建敵樓以象大内北臺丹堊,儼然皇居,上築箭垜、馳道,已預設不逞之謀,近且擺列發煩,神飛炮、百子銃、佛郎機,各樣火器,放則百丸齊發,殺人千步之外,人情洶洶,無敢寧居,此何等景象?
臣等因諜而得其兇謀首恨往者,寃聚之衆,欲盡殺閩省官民,而據城招倭以叛。次謂粤人之拒其去,欲帶勇敢千人自衛,而用前所刼臣計,執粤中,命臣而入其省,其長繫陳豸欲于興兵屠省之日,拘于軍前為質,今豸遭禁,日則僅給糲食,夜則嚴扄暗阱。
夫禮下公門式路馬,乃皇上所禮使之臣,而兇璫擅執之、僇辱之;寀寧知有君耶?夫寀剥民一十六年,富踰萬乘,力贍三軍,實養成其不掉,而身為叛逆,蔑棄君父,囚奴縉紳,為二百年未有之事,不特皇輿之内,無不驚心動魄,使外夷聽聞中國,有閹豎擅執王臣,而朝廷不能問,則君權輕于鴻,毛國事將至瓦解,恐因此而啟戎心,關繫非細故也。今閩民榜示通衢,欲殺寀以救豸,并雪殺人放火之讐,寀日夜治兵,欲行屠滅。寀與閩民已成不共之勢,即臣等多方撫戢,諭以待旨,而衆怒欝勃,竊發難料,儻島夷恃寀内變,五日海程揚帆卒至,即閩省阽危,天下響震,寧惟一時之害哉。頃皇上不以臣愚。誤任閩撫,若臣貪位,固禄儕俗茍同,不以民瘼吏治加意,是臣負皇上為不忠;今臣不避危險,以捋虎不愛死,亡以報國,乃民被殺,而不能伸孤寡號天之寃,官被執而不能洒冠裳塗炭之禍,斬孤雛,而忌器叩九閽,而不應是皇上負臣,而臣負此心至於目擊危亂,如厝火積薪,撲之不能,置之不可,跋胡疐尾,進退維谷,徒有痛哭流涕,嘆生之不辰耳。惟皇上念陳豸一日不釋,則百姓恨深一日,而釋豸以雪其恥。髙寀一日不誅,則國家禍深一日。而誅寀以正其刑,仍弛無藝之征,以甦憔悴,則雷霆雨露,一時並施,庶可轉亂為治。否則閩事有不忍言者矣。
第五疏 為璫變。臚陳已數,愚臣誠信未孚尸位,非宜循分、引退事臣;惟人君不能任未信之臣,志士不能受虚拘之禄,若顯用其人、而陰疑其心,雖忠告如藥石、必以為鴆毒而不食矣;既任以事、而仍奪其權,雖強顔而展采、皆視為土偶而弗靈矣。
方今朝多上哲,野有遺賢,奈何以臣之未信,具員節鉞,致皇上懲毒廢藥,一方受病,浸至不救,又令臣以枯叢受土,偶之媟嫚哉。
以税監髙寀害民、賊國、通外夷、囚命官,具疏四陳而槩置不報,豈不知三諫不聽,再瀆而厭,祗以奉身求退,遑其恤後,臣子之心不若是恝也;故終為皇上再申前説,如下堂之婦,一數臧獲之姦夫,皇上詘臣言,若不聞,必以前疏枚舉未足盡信耳。顧言出慿虚駕空,則可無信,言出隔别浪傳,則可無信。
如寀僇辱陳同知,囚繫三月,兩次大行皇太后詔到,凡在臣工,俱出郊恭迓,寀深拱不臣,且怙終拘執陳同知如故,曾不得出塗炭以盡臣禮,此非臣以釋為禁也,寀造船通倭,違禁之物,無所不有明豎,上用黄旗大書“縂督閩廣”,使官兵不敢盤詰,乘風往來海上,飛報旁午,誰得稽留。今二船見泊會城,船哨周桂等看守,可據此、非臣以無為有也。其被殺潘六等屍,親見在號寃,白骨暴野,被燒鄭欽等,露居見無棲託,一望焦土俱鑿鑿,人有主名。此非臣以生為死,以偽為真也。且寀自踞閩之始,即勾引紅毛番,皇上允,前撫臣之奏寢,遂公然以軍資禁物載輸于倭,資宼召兵,禍在不逺。税既有司徵解,此外即有孝順,私進皇上度不過二三萬止矣。乃寀假託剥奪,按各屬記籍。及海洋商舶,嵗得數萬他金珠寳玩派取無價者,不可勝計。在閩一十六年,總得數十餘萬金,每進税銀,槓數動踰百計,驛遞鈔關可查。一至德州,先以其半,假作商貨,分途竊運,及抵雄縣,又以十之六七,公行裝入文安,厚藏私室,所獻皇上,曾不滿百中之一耳。皇上明眷南顧念此鉅萬之數,非横奪民間,從天降乎?從地出乎?閩八郡多不食之土,民以販鬻為生,人人而奪之、嵗嵗而刦之,非寃殞於刑逼,即自經于溝,瀆比屋而是,呼號震天,君門萬里,雖隔絶不聞。
以寀家之金銀山積,即閩民無罪而死,無告訴者當以國量矣。此亦事理之真,而確乎有據者,若猶以為未信,則見在拘執同知、打造海船、放火殺人亦不可信耶?海内方駭為非常之變,而皇上故縱寀,使行意自如,欲殺人、則立斬數十餘命,碎其屍使無所葬;欲放火、則立燬三十餘家、赤其地使無所依;欲通倭、則操駕巨艦横行海洋,而大小將領無敢置喙;欲執官、則辱陳同知于囚奴。而地方之撫,按目擊而莫可誰何。
臣若喪節,隳守一切,望寀風旨,悉置不問,則皇上嚴勅臣以撫安軍民,整飭庶僚者,為何事?而臣受節鉞叨居督撫,而抗顔司道之上者為何官?於此而猶戀尸位之爵禄,安犬馬之豢養,不亦羞朝廷、辱縉紳哉!則臣之去,在情理固然,而勢亦不容已者矣。
臣當髙寀脅辱之後,已決意拂衣,然猶低回遲速間者,誠望皇上以臣言,除寀出閩,民湯火之餘,庶幾不負明恩,而後一去謝寀。
今皇上疑臣以義不可留而去,去等耳第不能博寀之,去稍裨地方而僅以明已之志,臣實媿之然,國體之全毁,閩土之安危,實係寀之去留,所關非小非。斬寀無以謝九廟神靈、無以慰天下萬姓。伏望皇上將臣先賜罷斥,仍將寀亟行撤回正法,庶朝綱正,而亂臣不致逋誅。臣不勝激切。
附湖廣道御史周起元,為税監戕殺生命,要脅重臣,乞速行正法,以存國紀,以安地方事。
福建税監髙寀,素行貪殘,最於别璫。歴年海商,貴重美麗奇巧之珍,百入於寀未必一貢於皇上。臣生長之地,耳而目之久矣。谿壑既盈,虐聲久播。入粤、粤人不受,歸閩、閩人震恐,不意益肆,鴟張大開,狼噬剋剥。
我皇上取用各行物料,即一草一木,莫不按數予值,而寀剡刳樓、船連舸,揭百尺之維檣,窮雕飾之極麗,所取物料浩煩,槩欲白没,彼市鬻之夫,挾貲何幾?令一旦盡付烏有,誰能甘之,相率控訴自無足怪乃簡梟雄以作威陳利兵而相向,揮刄放火、市民驚駭,圍擁喊集、怨氣沖騰,然不旋踵而解者,豈誠畏寀哉?蓋撫按禁約于上,司道府縣曉諭于下,毋敢抗法雄行,以干三尺,且又慮寀造一偏之言以誑皇上,反以揮刄放火,誣坐小民,萬里君門不易自白,是以死者駢首就戮,生者含寃解散,竟不敢逞于一擊也。
寀是時宜下罪已之詞自執殺人之叅隨付之有司,猶可稍逭萬分之一,乃越日披堅執鋭統率驍騎乘守衞之偶撤徑弄兵于轅門撫臣袁一驥節制一方為民造命。
寀不能遂其竭澤之貪夙懐憤忿。輙敢按劔,要挾三司副使李思誠,僉事吕純如埓虎鬚以解厄。寀復留而要盟皇上試思從來税監最貪,最很,最毒,曾有放火殺人、刃劫節鉞,要留方面,如寀之大逆不道者乎?
皇上利根未肯割斷,税使未肯全撤;釀成時事,至此臣讀撫按疏揭叅,以郷人之見聞,不覺髮指,而繼之以痛哭也。
近者邢洪馳兵器于禁地,盧受假狐威于票擬皆漫不處分。今寀又見告矣。望皇上亟行兩觀之誅用雪三山之忿,非僅僅撤回墩鎻,可以了事。
臣聞省會,人情洶洶,防川不決,決必滔天,宿火不發,發必燎原,萬一戈矛起于肘腋,海濵因而搖動,倭夷乘以生心,寀粉骨不足惜,皇上豈善為社稷計乎?
寀之言曰:多進孝順,便可保全首領。寀以累年括摉,挾百萬,蓋藏出其珍玩綺縠歌舞角觝享用作樂之剩,貲可以結左右之歡,而及于寛政儻,一遂其奸,是皇上不惜太阿之重,而僅易此阿堵也。昭之史冊,虧累令名,豈淺鮮哉?臣不勝激切。待命。
袁中丞疏初上時,周念切桑梓,即中夜草疏繼之。故寀恨周獨深。因有謀占澚頭公館之誣也。
又袁中丞叅駁税監疏 為罪璫悖旨要挾,飾詞瀆奏,捏陷無慿,侵盜有據。懇乞早賜正法。以警奸邪。以全國體。
事先是税監髙寀激變,地方種種不法。蒙皇上俯允臣疏,特准撤回,乃寀離閩後,逗遛途次凡五,越月乘傳擁衞,百無顧忌,所攜珍寶,從浙中已多抵換,沿途竊匿,不知幾許,弁髦明旨,曾無天日,近閲邸報,見寀四疏,又復咆哮,據首疏以告病為詞,公然乞養外宅,旋有回監管事之請。
夫寀之在閩,殺傷民命、當斬;燒劫民房、當斬;造船通倭、當斬;囚執命官、當斬;椎擊童男女至死而吮吸其腦髓、當斬。
皇上日照月臨,業洞悉姦貪悖逆之狀,需其至京,自有處分,乃戴罪視息之餘,而自請供職,視皇上為何如主矣?皇上試看内外大小臣工,凡奉旨建繫、乞恩貸死不暇,曾有請復原官,自求叙用者乎?真膽大包天者,至讐臣反噬詆為權門鷹犬。正所謂得其惡言不足,怒臣不任,受亦可無贅。所可恨者,身未入都,差官以税課餘鹽銀兩解進,是明以小利嘗我皇上,而駕言拖欠,搶奪尚欲貽地方,以不結之局,至棲住公館,妄言變賣,熒惑聖聰,此其肉尚足食哉。臣聞報後,即欲具疏駁叅,尤以事關錢糧,仍須覈實隨行,各司道查議。據布政司署司、左叅政、金忠士回稱,福建税額六萬,福興等府分委徴收解監完足自税監激變放火殺人氣焰方張何人敢搶及奉旨撤回地方加謹防護該監在日竝無搶欠之説顯是混賴止有古田麴税已徵在官,因變後請旨,未經轉解,並無葉家包攬情由,且税銀六萬,該監疏中,止五萬三千五百,其六千五百,明係侵匿相應題叅,又據按察司署、屯鹽道按察使蕭近髙回稱,運鹽司續領,依山鹽引四萬道,除引價外,餘價鹽課該二萬四百有奇,内尚有未經發賣鹽引,致課銀四百餘,無出原非拖欠。又據漳南、建南、福州兵備道叅政劉洪謨、陳德元,副使吕昌期回稱,該監駐劄原無額設衙門澚頭、圭嶼雖有公館,已經倒塌。其浦城詔安閩安等處,係民間店房,因監役住宿地方,量為修葺,未動該監分毫公費,何從變賣各到臣該臣會同巡按御史李凌雲看得在外官司。各有衙門,間設一二公署,為過客經臨之所,建造修茸,非官帑、則民貲也,即官有遷移,而署仍其舊,曾無可變賣者,税監原非常設之官,其入閩之初,地方有司罔敢委使命,于草莽,故到處擇空閑别署為之,棲止原無創建以監署為名止。該監初年一駐海澄,即狹小公署,旋欲移居海口,委有澚頭、圭嶼二館之建,該監方借建館,科斂民財,而費一派十,闔邑騷然,幾至大變,若論地方之耗費,當日何止三千,而脂膏入監棍之手,甎石木料,曾不足數百計,自該監入省數年來,敗垣頹瓦,所存寜幾,勿論變價無多,即欲變賣,其誰售者,他如閩安、詔安、新港等處,原非該監居住,不過監棍借棲民間,何曾動該監絲毫之費,而哆口千百,以欺皇上乎?若省城烏石平逺,國初以來,即有公會、廳亭,不知創造何年,至欲攘為已有,亦稱三百餘兩之費,真逢人説夢者;惟該監先年烏石山曾建一閣,省城風水不便,前撫臣丁繼嗣勸令自行拆毁,尤昭昭耳。
目此而可欺,孰不可欺乎?况自税監以來撤回,如梁永髙淮,不下五六軰,當年亦必非露處者,曾不聞公署變賣,何獨寀而造此惡孽也?又據疏稱,餘價鹽課内,商人洪國裕尚欠四百。夫依山鹽引,原創自該監,其第二次復請鹽引四萬道,除引價先行解進節發,各商出賣,共上餘價,鹽課銀二萬三十八兩有奇,其滴珠在外,即該監疏稱,歴年解内之數,尚有鹽引未經發賣,該課銀四百餘,縁鹽商消乏,前按臣不便行,即該監在地方不能強派,故遲留至今夫,引尚未發,銀于何出?而可謂拖欠乎?即見在各商,非止一人,何他商不欠,獨洪國裕敢于逋欠也?猶記臨行時,聲言恐嚇各商,謂此番不加津貼,到京必行攀害,故各商有私餽至一二百金者,獨國裕不應銜恨,而以逋欠,故入之耳。
最後一疏,復稱搶去銀兩九千八百兩,不言搶于何地,搶于何日,臣且就其疏折之。夫該監激變地方,在四月十一日,火箭齊發,煙燄熏天,地方救死不暇,誰敢攖其鋒者,比入臣署迫脅,以百餘棍持刀衝突,而另留親兵一枝居守,仍以火器兇械攔當,前後監門兩道。臣同詣其室,該監張目嗔視,微有混賴意,兩道臣叱之,云:庫門封識宛然,即卓上擺設,一氊不動,安得為此昧心語。渠聞之,口塞,此十二日事也。
及奉旨差官護送地方,兢兢惟恐有失,而謂其有搶劫乎?至古田出水麴,税自有司徵解,絶無絲毫短少,累年税簿可查,且有造麴之人,即納造麴之税,何從包攬?按籍亦别無葉姓者。
祗四十一年秋冬麴税,例于次年上納,起解已當激變之後,方在請旨,仍收貯該縣耳。崇安未解,二十七兩之數事亦類,此一稱拖欠、一稱包攬,駕空鑿虚,欲陷害地方,乃所揑搶銀之人,首為林世吉,而方塌鼻其家奴也,次則張嘉謨、曾文宇。嘉謨係名色把總物故冇年文宇係絲線、經紀,原非衙門員役,不知因何中傷若林、世吉以,任子起家郎署,向年該監交通紅毛番,世吉倡言不可,遂致蠆尾即如變賣,疏中驀添御史周元,起以霸占公署為詞,所開此釁者,因起元不忍桑梓塗炭,抗疏激切遂含沙,以洩其私憤耳,獨不思舉朝借劍,章滿公車,固東西南北之人也。為國除姦,豈皆有澚頭圭嶼之可覬哉,若臣不自量,首撲兇燄,更宜有鷹犬之詈辱矣。乃臣因全疏,而得該監侵盜之實,不敢不直陳者,蓋福建税銀六萬兩為額,有司奉行務足前數,而後即安,從前解内銀兩,疏不發抄,無從覈其虚實。
今據該監之疏,開福建每年税銀五萬内,一半解進内庫、二萬五千兩;一半解工部,助工二萬五千兩外,雜費三千兩,滴珠二百五十兩,加平二百五十兩,合之僅五萬三千五百兩耳。其每年六千五百兩竟無歸,著此孰非民之膏脂,可竟置勿問乎?有謂該監,每遇取解動稱備辦方物銀三千兩,或亦在此數内竊,謂方物以孝順為名,宜其自備,而亦取足税銀,于名何居?然或各省税監通例,臣亦不敢深求。
就方物外,尚餘銀三千五百兩,未經開載,將謂起運路費耶?則長途原有勘合之應付,將謂解部雜費耶?在該部,萬無耗羨之誅求,料該監必不敢以此藉口,其為侵匿入已無疑矣。每年侵匿,多則六千五百,少亦不下三千五百,合十六年所積,何止十萬,而在外朘削一切無名之征不與焉,皇上亦安用此盜臣為也。據自陳疏僅留一二公署尚圖變賣,以充國用,其忠赤何如?而顯行乾没其狀,若彼不一追究,則有限之民財,曷勝此漏巵,而此輩尚復知顧忌哉?故由前則種種不法,當正典刑,由後則飾無為有説謊之罪,不容誅也。徵多解少,侵欺之罪,不容誅也。伏乞勅下法司從重究,擬籍没其家,為姦欺悖旨之戒,庶法紀修明,所全國體亦不小矣。】
潘相,江西税監也。上既撤寀,命相兼攝閩中税務。
【四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奉聖旨所奏,内官髙寀不諳事體,以致人心不安,激變。地方撫按官差的當官員,伴送來京定奪。其原管税課、并兼攝廣東税務,俱著歸併江西潘相;不妨原務,兼攝督理待三殿,工有次第,即奏請停止。其地方不安撫,按官出示曉諭撫綏該部院。知道七月十七日、邸報到閩。】
然税進、褭蹄,俱屬有司類、解藩司,轉解相僅使命,時一還往,不能大為害。
國初又有提督市舶,内官蒞閩。
卓洪、范士明俱宣德間遣;
梁著、楊某俱正統間遣;
韋查、董讓俱弘治間遣;
然市舶之設,是主貢夷及夷商來市者,與今漳税不同,第以均屬税璫。故附列之。
論曰:
以内庭執虎子之人,而舌簸憲,准手握利權;則夫竊帝之威,而厲蒼黔,倖人之國以結夷虜,彼寧復有榮名之願、禍敗之虞哉!阻撓足以制郡縣,而横決,且至凌節鉞山,頹海泣霜,履氷堅自,其常勢耳!此古人所以嘆鹿馬之易形,而問豺狼之當道也。
東西洋考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明)張燮撰
東西洋考卷九 ○舟師考
海門以出,洄沫粘天,奔濤接漢,無復崖埃可尋、村落可誌、驛程可計也。長年三老,鼔枻揚帆,截流横波,獨恃指南針為導引,或單用或指兩間,慿其所嚮。
蕩舟以行,如欲度道里逺近,多少准一晝夜,風利所至,為十更,約行幾更,可到某處。
又沉繩水底,打量某處水深淺,幾托。【《方言》謂:長如兩手分開者,為一托。】賴此暗中摸索,可周知某洋島所在,與某處礁險,宜防,或風濤所遭,容多易位,至風静濤落,駕轉猶故,循習既久,如走平原,蓋目中有成算也。
舟大者,廣可三丈五六尺,長十餘丈;小者,廣二丈,長約七八丈。
弓矢刀楯戰具都備倅遇賊至人自為衞依然,長城未易卒拔焉。
造舶費可千餘金,每還往嵗一修輯,亦不下五六百金。或謂水軍戰艦,其堅緻不及賈客船,不知賈舶之取數,多若兵艦所需,縣官金錢,僅當三之一耳。
每舶舶主為政,諸商人附之如蟻。封衞長合併,徙巢亞此,則財副一人爰司掌記,又總管一人,統理舟中事,代舶主傳呼,其司戰具者,為直庫;上檣桅者,為阿班;司椗者,有頭椗、二椗;司繚者,有大繚、二繚;司舵者,為舵工亦二人更代;其司針者名火長。波路壯濶,悉聽指揮書,雲有常占,風有候此,破浪輕萬里之勢,而問途無七聖之迷者乎?
内港水程
海澄港口【舊名月港,隆慶六年,奏設縣治,此間水淺,商人發舶,必用數小舟曳之舶,乃得行計,一潮至圭嶼。】
圭嶼 【屹立海中,為漳之鎮邑人,御史周起元力請當道建塔其上,并構天妃宫、文昌祠、大士閣監司,郡縣悉捐俸、佐工,諸商亦共襄盛舉。濤門淜湃,頓爾改觀,近又以海宼微警,築復舊城,并設逰兵,以固吾圉,商船甫出水,便過此中。近議餉大夫,就此盤驗,半潮至中左所。】
中左所 【一名厦門南路,叅戎防汛處,從前賈舶盤驗于此,驗畢移駐曾家澚,候風開駕,二更船至擔門,東西洋出擔門分路矣。】
西洋針路
z漳州往海南島
鎮海衞太武山【打水二十托。宋《圖經》稱未有生人時,太武夫人拓土以居其上,有壇;出大擔門,半更船過此,
用丁未針四更,取大小柑。】
大小柑橘嶼【内是銅山所欽依把總置寨於此船從外過。
内打水十五托、外二十五托、用坤未針三更,取南澚坪。】
南澚坪山【南澚是漳湖接連處。萬歴四年,設副總兵鎮此。築城周圍五百丈,其外玄鍾寨、屬漳柘材寨、屬湖,最稱重鎮坪山者,逺望只一山,近有三門,西南邊,一派沉礁與澚相連。
内打水十八托,外打水二十五托。
舶從外過,用坤申十五更,取大星尖。】
大星尖【屬廣州東筦縣。其内為大鵬所。洪武間築城守之大星尖赤石甚尖故名。
内打水三十五托、外四十五托、用坤申針七更,過東姜山】
東姜山【對開打水四十五托,其前為弓鞋山。】
弓鞋山【山如弓鞋様,
對開打水四十九托,内外俱可,過船其前為南亭門。】
南亭門【對開,打水四十七托,用單坤五更,取烏猪山。】
烏猪山【上有都公廟,舶過海中,具儀遙拜,請其神祀之,回用彩船送神。
洋中打水八十托、用單申針十三更,取七州山。】
z海南 往 交阯東京
七州山、七州洋【瓊州志曰:在文昌東一百里。海中有山,連起七峰,内有泉,甘冽可食。元兵劉深追宋端,宗執其親屬俞廷珪之地也。
俗傳古是七州沉而成,海舶過,用牲粥祭海厲,不則為祟,舟過此極險,稍貪東,便是萬里石塘,即《瓊志》所謂萬州東之石塘海也。舟犯石塘,希脱者。
七州洋打水一百三十托,若往交阯東京,用單申針五更,取黎母山】
黎母山【在瓊州定安縣南四百里《廣東通志書》曰:五指山,一名黎母。生黎峒中五峰,如人指屹立。
《圖經》云:島上四洲,黎母為主。每辰巳後,雲霧收斂,則一峯聳翠挿天,申酉間復蔽不見。此南極星芒所降之地。又云:婺女星見此山,因名黎婺。後訛呼黎母。
《虞衡志》曰:山極髙,常在雲霧中。黎人自鮮識之。久晴,海氣清明見翠尖浮半空。
明丘濬詩:五峯如指翠相連,撑起炎荒半壁天,
夜盥銀河摘星斗,朝探碧落弄雲煙。
雨餘玉筍空中見,月出明珠掌上懸,
豈是巨靈伸一掌,遙從海外數中原。
用庚酉針十五更,取海寶山。】
海寶山【用單亥針及乾亥,由塗山海口五更,取雞唱門,即安南雲屯海門也。】
交阯東京【《一統志》曰:東至海,西至老撾,南至占城,北至思明府。】
z海南 往 廣南
又從七州洋【用坤未針三更,取銅鼓山。】
銅鼓山【《廣東通志書》曰:在文昌東北,諸獠鑄銅為大鼓,懸庭中,讐殺相攻則擊此鼓到者雲集後瘞此山鄉人掘得之故名。
《瓊州志》曰:銅鼓海極深險,
坤未針四更,取獨珠山。】
獨珠山【俗名獨猪山。《瓊州志》曰:獨州山,一名獨珠山,在萬州東南,海中峯勢髙峻,周圍五六十里。南國諸番修貢水道,視此為凖,其洋為獨珠洋。 舶人云:有靈伯廟,往來祭獻。
打水六十五托,用坤未針十更,取交阯洋。】
交阯洋【唐沈佺期,有渡海詩:
嘗聞交阯郡,南與貫胷連,四氣分寒少,三光置日偏;
越人遙捧翟,漢將下飛鳶,北斗崇山掛,南風漲海牽;
别離頻改月,容鬢驟催年,虚道崩城淚,明心不應天。
打水七十托,用坤未針,取占筆羅山,是廣南港口。】
廣南【漢為日南郡,隋唐為驩州,國朝為乂安府。】
z交阯洋 往 廣南
又從交阯洋【用未申針三更,取望瀛海口,入清華港。】
清華港【漢為九真郡,隋唐為愛州,交阯為西京,國朝為清化府。】
從交阯洋【取小長沙海口,入順化港。】
順化港【國朝為順化府。】
z交阯洋 往 新州港
又從交阯洋【用坤未針十一更,取外羅山。】
外羅山 【逺望成門,近看東髙、西低,北有椰子塘,西有古老石。
船傍西行,打水四十五托,用丙午針三更,取馬陵橋,
其内為提夷,是交阯屬縣。】
提夷,馬陵橋【打水二十五托,内外俱可;過舩南邊有礁,
出水用丙午針四更,至交杯嶼,即新州港口。】
新州港【國朝為新安府。】
z新州 往 占城
新州,交杯嶼【兩嶼相對,如交杯狀,故名。
内打水十八托,用丙午三更,取羊嶼。】
羊嶼 【有小石塔,好抛船。
内打水八九托,外二十托,南有羊角礁,不可近,
用丙午針三更,取煙筒。】
煙筒山 【此交阯、占城分界處,也以狀似煙筒,故名。雖極澄霽,亦頂上有氤氳氣,用丙午針三更,取靈山。】
靈山 【《星槎勝覽》曰:與占城山連接,峻嶺而方,有泉,下繞如帶,山頂一石塊似佛頭,故名靈山。往來販舶於此,樵汲崇佛誦經,燃放水燈、彩船,以禳人舩之災。
開打水六十托,用單午針二更,取伽■〈亻南〉貌。】
伽■〈亻南〉貌山【港内有三嶼,潮漲則不見山,逺過,
打水十五托,用坤未針五更,由圭龍嶼取羅灣頭,即占城港口。】
占城國 【《一統志》曰:東距海,西抵雲南,南接真臘,北連安南,東北至廣東,舟行可半月程,至厓州可十日程
古名林邑,唐名環王國,後始名占城。】
z占城 往 柬埔寨
占城國羅灣頭【打水五十托,用坤申針五更,取赤坎山。】
赤坎山【宋時占城王常避交人,徙居兹山,
近打水二十托,外十八托,用單申針四更,取鶴頂山。】
鶴頂山【打水二十五托,洋中有玳瑁洲,宜防,若往柬埔寨,由此分路,
用單庚四更,取柯任山。】
柯任山【自赤坎沿山而行,因風應變,外任尋港,
用庚申針,開有石爛礁在西南,若行船放落嶼下開頭,
用單庚及庚申針,看風讓髙,收毛蠏洲。】
毛蠏洲【打水六七托,舩頭對洲,收入有三托水在淺,内船恐犯,洲尾淺,要認毛蠏洲,須見兩邊坤身頭﨑,便是天畧清明潮水曉退在外,任開舩,東風小午到淺,至午進港,為妙】
柬埔寨【即古真臘地也;又名占臘,將至港俱是泥地,故名占臘泥,國人自呼甘孛智,後訛為甘破蔗,舶人又訛為柬埔寨
《一統志》曰:東際海,西接蒲甘,南連加囉唏,北抵占城。】
z占城 往 暹羅
又從赤坎山【單未十五更,取崑崙山。】
崑崙山【此非河源之崑崙,然自海中一大名勝。
《星槎勝覽》曰:節然瀛海中,山髙而方,山盤廣逺,俗云上怕七州下怕崑崙,針迷舵失,人舩莫存,
用單庚及庚酉三更。取小崑崙。】
小崑崙【兩邊有礁,出水用庚酉及單酉八更,取真嶼。】
真嶼【看成三山,内過打水十四托,泥地外過,打水十八托,沙地逺過,只七八托便是假嶼;水淺不可行,只從真嶼東北邊出水礁,南邊過舩,
用庚戌針五更,取大横山。】
大横山【到此是暹羅界,外過南邊,打水二十五托為正路,北邊水淺只五托水,
船在南邊,見小横山。】
小横山【其山多樹,打水十四托,辛戌十更、單戌十更、乾戌十更,取筆架山。】
筆架山【逺望形如筆架,故云。山下打水十四托,開打水二十托,
壬亥五更,取陳公嶼及黎頭山。】
黎頭山【西邊髙大,東南稍低,其内有嶼,西北一派是石排山,
用壬子針五更,取圭頭淺。】
圭頭淺【打水四十托,用單乾三更,取竹嶼。】
竹嶼【淺口,打水四五托,用壬子及乾亥沿山,坤申尾,即暹羅。】
暹羅【乃古赤土、及婆羅刹地。至本朝合暹與羅斛二國。名暹羅。
《一統志》曰:在占城極南。】
z占城 往 大泥、六坤、彭亨、柔佛
又從崑崙山【用坤申及庚酉針三十更。取吉蘭丹。】
吉蘭丹【即大泥港口。用坤申七更入港。是大泥國】
大泥國【即古渤泥也。我朝貢道由福建入。】
又從崑崙山【取真嶼,用辛酉針二十八更,取六坤。】
六坤【暹羅屬國也。其地與大泥相連。】
又從崑崙山【用坤未針三十更,取斗嶼。】
斗嶼【用丁午針五更,取彭亨國。】
彭亨國【一名彭坑,單午五更,取地盤山。】
地盤山【在彭亨港外,外打水二十八托,内四十四托,三更至東西竺。】
東西竺【此柔佛地界也,用丁未針十更,取羅漢嶼,即柔佛港口。】
柔佛國【一名烏丁樵林。】
z從柔佛過星加坡往馬來半島西岸,北行
龍牙門【《星槎勝覽》曰:山門相對,如龍牙狀,中通船,田瘠榖薄,男女穿短衫,圍稍布,擄掠為豪,番船於此,防之。
今人夜舶不敢行,以其多盜,且南有凉傘礁也。
中打水三十托、北二十托、南八九托,
又過淡馬錫門,用庚酉及辛戌針三更,取吉里問山。】
吉里問山【打水二十七托,兩邊有淺,用乾亥針三更,取崑宋嶼。】
崑宋嶼【打水二十五托,用單亥針五更,取箭嶼。】
箭嶼【打水三十四托,用乾戍針五更,取五嶼。】
五嶼【先時酋開鎮於此,此中有真五嶼、假五嶼,沿山而入,為麻六甲。】
麻六甲【即滿剌加國也。舶人音訛耳。在古為哥羅富沙地。】
z從柔佛南下瓜哇
又從東西竺【用丙午針十更,取長腰嶼。】
長腰嶼【北邊正路,打水二十六托,若往丁機宜,用坤申四更,取獨石門。】
獨石門【出門用單酉針,過鐵釘嶼。】
鐵釘嶼【其外水流急甚,用單庚及庚申針四更,至鱷魚嶼。】
鱷魚嶼【西是坤身,晝南流而夜北流,再進,由第二港入,是丁機宜國。】
丁機宜【瓜哇屬國】
又從長腰嶼【用丁午針十更,取龍雅大山】
龍雅山【在馬户邊過,用單午針三更,取饅頭嶼。】
饅頭嶼【収,入即是詹卑。七更可到。】
詹卑【三佛齊人稱其國王為詹卑,其國既為瓜哇所破,故王徙居于此,因以名地。】
七嶼【從饅頭嶼駕開,用丁午針三更,到此又用丁未七更,取彭家山。】
彭家山【用坤未三更,取西南第二山,有沉礁,收坤申針,收,入舊港。】
舊港【即三佛齊故都也。其先為干陁利國,初時為爪哇所并,改名舊港,以别於彼之新村。】
z經舊港到下港
又從彭家山【用辰巽針十更,取進峽門。】
進峽門【用丙巳巡坤身七更,見三麥嶼。】
三麥嶼【過嶼,用單丁、及丁午五更,單未五更,取都麻横港口。】
都麻横港口【中望一山,名真不真、假不假;
正路打水十七托,用單午針十更,取覽邦港口。】
覽邦港口【覽邦夷人好食人,故舶無維纜者。外有小嶼,名奴沙牙,
近嶼打水八九托,用丁午三更,取奴沙剌;
打水十四托,又用丁午針三更,逺望錫蘭山。】
蘭山港口【即梁時所通狼牙脩也今訛為石旦隋常駿至林邑遙望見焉夷言髙山為錫蘭港口者亦就望見言之其實去彼尚逺
《星槎勝覽》曰:地廣人稠,亞於爪哇。山頂産黄鴉、鶻石、青紅寶石;海旁有珠簾沙,常取螺蚌傾入池中,作爛淘珠,貨之;海邊有一盤石,上印足跡,長三尺許,常有水不乾,稱先世釋迦從翠藍嶼來登此。足躡迹,至今尚存。
永樂間,其王來貢,旋復負,固不恭。鄭中貴和,虜其王歸,上命釋之。其後貢使,歳以為常。
洋中凡五嶼,正門打水四五托,用丙巳針六更,至下港】
下港【即古闍婆,在南海中者也。亦名社婆,至元始稱爪哇,今下港。正彼國亦巨鎮耳。舶人亦名順塔。再進入為咖■〈口留〉吧。】
z從滿剌加北上啞齊
又從滿剌加國五嶼【分路入蘇門答剌,用單乾針五更,取綿花嶼。】
綿花嶼【第三灣正好過船,
打水七八托,外二十托,用單戌針過淺、辛戌四更取雞骨嶼。】
雞骨嶼【對開打水六十六托,有淺舩,宜逺過,用乾戌針十更,取雙嶼。】
雙嶼 【對開打水三十五托,即正路所經也。用乾戌并辛戌四更,取單嶼。】
單嶼 【内打水十六托,外四十托,用辛戌針,十更認亞路。】
亞路 【坤身打水三托,洋中二十托,用壬亥及乾亥針;
若離山用乾戌針十五更,取巴禄頭。】
巴禄頭【其旁為九州山
《星槎勝覽》曰:林木叢生,枝葉茂翠。永樂間,鄭和遣人入山採香,有長六七丈者數株,香味清逺,黑花細紋,山人張目吐舌,言天朝威力若神。
單亥及乾戌五更,取急水灣。】
急水灣【西邊有灣、沉礁、打浪對開水二十五托,用辛酉針五更,取啞齊。】
啞齊國【即蘇文答剌國也。其先名大食,今一名蘇文達那。
《廣東通志書》曰:自滿剌加九晝夜可至】
z從占城外、過西沙,東南下池悶、文郎馬神國
又從玳瑁洲【用丁未針三更取東西董】
東西董【從西董過舩逺似石礁狀,用單丁五更丁未三十更,取失力大山。】
失力大山【近山,用坤未針五更,取馬鞍嶼。】
馬鞍嶼【用巽已五更,取■〈土答〉林嶼】
塔林嶼【山尖有老古石正路在西,用辰巽針三十更,取吉寧馬哪】
吉寜馬哪山【山上有池,貯水不竭,池上石壁有古篆,
用單已針七更單丙六更取勿里洞山】
勿里洞山【丙午十五更,取吉里問大山。】
吉里問大山【西面坤身拖尾甚長有老古淺離山宜防,
用辰巽四更,取保老岸山】
保老岸山【山與吉里問相對俗訛呼巴哪大山。
《一統志》所謂番舶未到先見此山頂聳五峯雲覆其上者也。
用巽已四更,取椒山。】
椒山【即猪蠻地沿山取磨嶼,七更收入饒洞。】
思吉港饒洞【即蘇吉丹國政,與瓜哇王國相近,而吉力石為之主。】
又從保老山【用乙辰針五更取吉力石港】
吉力石港【即瓜哇之杜板村史所謂通蒲奔大海者也。
打水八九托,用乙辰針一更,取雙銀塔。】
雙銀塔【磨里山用丁未針五里取磨里山,
即《星槎勝覽》所謂彭里者也。俗尚宼掠。用單乙三更,取郎木山。】
郎木山【山下有三吧哇嶼嶼前有老古淺。用單卯五更,取重迦羅。】
重迦羅【舶人訛呼髙螺。
《星槎勝覽》曰:地與瓜哇界相接,髙山奇秀内,一石洞前後三門,可容萬人。
用單卯針五更,取火山。】
火山【内是里馬山有真里馬假里馬過火山門。
用辰巽針二更,取大急水。】
大急水【一名雙牌水深流急出門。用乙辰針三更。至髻嶼。】
髻嶼【用乙卯十更,取大雲螺、小雲螺】
大小雲螺【又乙卯針六更,單卯針七更,取蘇律山。】
蘇律山【有紅毛番居此不宜進泊。
用乙辰三更,收山,取印嶼。】
印嶼【用單卯針二更,至美羅港,即是池悶。】
池悶【即吉里地門,是諸國最逺處也。】
又從吉寧馬礁【往文郎馬郎分路,用丙巳及巽已五更,取吧哩馬閣。】
吧哩馬閣【即白水洋,
打水八托是正路,近嶼有淺,可防,
用乙卯針五更、甲卯五更、單卯五更,取三宻港。】
三密港【用乙卯針二更,取龜嶼,打水六托是正路。】
龜嶼【稍開有石、六七塊,名猫著萬里淺。用單已三更,取單戎世力山。】
單戎世力山【有淺,宜防。打水五托是正路,
用單已及巽已四更,又辰巽,收美啞柔。】
美啞柔港口【是處多盜,好夜殺人。前有大山,是馬神國。】
文郎馬神國【古稱文狼。】
東洋針路
z從漳州、泉州、過彭湖,南下呂宋
太武山【用辰巽針七更,取彭湖嶼。】
彭湖嶼【是漳泉間一要害地也。多置逰兵防倭于此,用丙巳針五更,取虎頭山。】
虎頭山【用丙巳七更,取沙馬頭澚。】
沙馬頭澚【用辰巽針十五更,取筆架山。】
筆架山【逺望紅豆嶼,并浮甲山,進入為大港。】
大港【用辛酉針三更,取哪哦山。】
哪哦山【再過為白土山,用辛酉針十更,取宻雁。】
密雁港【南是淡水港,水下一灣,有小港,是米吕蕚下一老古灣,是磨力目,再過山頭,為岸塘。】
又從密雁港【幞頭門、用丙午單午十更,取六藐山。】
六藐山【下有四嶼,用單已針五更,取郎梅嶼。】
郎梅嶼【單午四更,取麻里荖嶼。】
麻里荖嶼【用丁午五更,取蘇安山、及玳瑁港。】
玳瑁港【東是傍佳施欄,用壬子針四更、及癸丑五更,取表山】
表山【山甚髙,為濤門之望,故名。用丙午及單午五更,取里銀中邦。】
里銀中邦【丙巳五更,取頭巾礁。】
頭巾礁【用單午五更,收吕宋國。】
吕宋國【國初貢路,由福建入,用丙巳及乙辰針十更,取沙塘淺開,是猫里務。】
猫里務國【即合猫里國也。永樂時與吕宋貢使偕來。】
又從吕宋 【取猪未山,入磨荖央港。】
z從呂宋南下,呐嗶嘽、美洛居、蘇禄
又從吕宋【過文武樓,沿山至龍隱大山,為以寧港。】
以寧港【山尾,十更西邊,取里擺翰至髙藥港。】
又從以寧港【用丙巳針,取漢澤山,即屋黨港口。】
漢澤山【用單巽針,取海山】
海山【用單已針五更,取呐嗶嘽,其内為沙瑤。】
又從漢澤山【用丙午針二十更取交溢,一名班溢。】
交溢【稍下為逐奇馬山。用乙辰七更。取魍根礁老港。】
魍根礁老港【用乙辰針七更見紹山】
紹山【又用乙辰針十更,入干子智港,是米洛居地,今佛郎機駐此。】
干子智港【對面是直羅里,稍上是紹武淡水港,紅毛夷駐處。】
紹武淡水港【此處大山,凡四進入,即美洛居,舶人稱米六合。】
又從交溢 【對西開船,取犀角嶼。】
犀角嶼【外有三四白礁。南勢開船。用單坤針。入蘇禄國。】
蘇禄國【國初朝貢。有東王、西王、峒王。其後只東王來貢不絶。疑是為東王所并矣。商舶所至,則峒王地】
z從呂宋南下文萊
又從吕蓬【用坤未針五更,取芒煙山。】
芒煙山【用丁未針十更,取磨葉洋。】
磨葉洋【用單未針、并丁未,取小煙山。】
小煙山【其上有仙人掌,用丁未針五更,取七峰山。】
七峰山【用單丁五更,取巴荖圓。】
巴荖圓【用丁未五更,取羅蔔山。】
羅蔔山【用丁未針三更,取聖山。】
聖山【自聖山,東去,突出二大尖,兩傍皆老古石,中只一溝,舟行甚險。用單未、及坤未針五更,取崑崙山】
崑崙山【此又别一崑崙,是舶人強名之耳。用坤未針,取長腰嶼。】
長腰嶼【舶過嶼門,用單午針五更,取鯉魚塘。】
鯉魚塘【收毛花蠟,即文萊港口。】
文萊國【即婆羅國,此東洋最盡頭,西洋所自起處也。故以婆羅終焉】
z往雞籠、淡水
東番【人稱為小東洋,從彭湖一日夜至魍港,
又一日夜為打狗仔,
又用辰巽針十五更,取交里林,以達雞籠、淡水。】
祭祀
協天大帝者,漢前將軍,漢壽亭侯,關忠義也。萬歴四十三年(1615),上尊號。
天妃,世居莆之湄洲嶼。五代閩王時,都巡檢林應之第六女也。母王氏。
妃生於宋元祐八年【一云,太平興國四年。】三月二十三日始生,而地變紫,有祥光、異香,幼時通悟秘法,預談休咎,無不奇中,鄉民以疾告輙,愈長能坐席亂流,而濟人呼神女,或曰:龍女、雍熈四年二月十九日昇化。【一云:景德三年十月初十日。】蓋是時妃年三十餘矣。厥後常衣朱,衣飛翻海上,里人祠之,雨暘禱應。
宣和癸卯給事中、路允迪使髙麗,中流震風,八舟俱溺,獨路所乘,神降於檣,竟無恙。使還奏聞,特賜廟號曰:順濟。
紹興、己邜江口,海宼猖獗,神駕風一掃而遯。其年疫大作,掘坎涌泉,飲者輙蘇洊封昭應崇福云。
乾道己丑,都巡檢使羌特立以妃黙佑捕反有功,疏聞於朝,加封善利。
淳熈間,加封靈惠。
慶元戊午,調舟師平太奚寇神,在空中以霧障之,賊為晝昏,而我師晴明如故,以此賊無脱者,開禧丙寅敵迫淮甸,忽半漢旌旄雲集,望之則妃廟號也。敵披靡解圍。
景定辛酉,巨寇泊祠下,禱神,不允羣肆暴慢,醉卧廊廡間,神縱火焚之,各自躙蹂而斃。有司以聞,累封助順、顯衞、英烈、協正、善慶等號。
元以海漕有功,賜額靈濟。
國朝永樂間,内官鄭和有西洋之役,各上靈蹟,命修祠宇;己丑加封:弘仁、普濟、護國、庇民、明著,天妃。
自是遣官致祭,歲以為常,冊使奉命,島外亦明禋惟謹。
舟神不知創自何年,然舶人皆祀之。
以上三神凡舶中來往,俱晝夜香火不絶。特命一人為司香,不他事事。舶主每曉起,率衆頂禮,每舶中有驚險,則神必現靈,以警衆,火光一點飛出舶上,衆悉叩頭,至火光更飛入幕乃止,是日善防之。然畢竟有一事為驗,或舟將不免,則火光必颺去,不肯歸。
都公者,相傳為華人。從鄭中貴抵海外,歸卒於南亭門後,為水神廟,食其地。舟過南亭,必遙請其神祀之舟中,至舶歸,遙送之去。
靈山石佛頭,舟過者,必放綵船、和歌,以祈神貺。
占驗
【似可解,似不可解;似有韻,似又無韻。備波濤之望氣,非委巷而徵歌也。】
朝看東南黒,勢急午前雨,暮看西北黑,半夜看風雨。【右占天】
天外飛逰絲,久晴便可期,清朝起海雲,風雨霎時辰,風静欝蒸熱;雷雲必振烈,
東風雲過西,雨下不移時,東南卯没雲,雨下巳時辰;雲起南山遍,風雨辰時見,
日出卯遇雲,無雨必天隂;雲隨風雨疾,風雨片時息,迎雲對風行,風雨轉時辰,
日没黑雲接,風雨不可説,雲布滿山低,連宵雨亂飛,雲從龍門起,
■〈風貝〉風連急雨, 西北黑雲生,雷雨必聲訇,雲勢若魚鱗,
來朝風不輕,雲鈎午後排,風色屬人猜,夏雲鈎内出,秋風鈎背來,亂雲天半遶,
風雨來多少,風送雨傾盆,雲過都暗了,紅雲日出生,勸君莫出行,紅雲日没起,
晴明未堪許。【右占雲】
風雨潮相攻,■〈風貝〉風難將避,初三須有■〈風貝〉,初四還可懼,
望日二十三,■〈風貝〉風君可畏,七八必有風,訊頭有風至,
春雪百二旬,有風君須記。
二月風雨多,出門還可記,初八及十三、十九二十四、三月十八雨;四月十八至,
風雨帶來潮,榜船人難避。端午訊頭風,二九君還記,西北風大狂,回南必亂地。
六月十一二,彭祖連天忌。七月上旬來,争秋莫船開,八月半旬時,隨潮不可移。
【右占風】
烏雲接日、雨即傾;滴雲下日光、晴朗無妨。
早間日珥,狂風即起,申後日珥,明日有雨,一珥單日,兩珥雙起。
午前日暈,風起此方,午後日暈,風勢須防,暈開門處,風色不狂。
早白暮赤,飛沙走石,日没暗紅,無雨必風。
朝日烘天,晴風必揚,朝日燭地,細雨必至。
返照黄光明日風狂午後雲過夜雨霶■〈雨上沱下〉【右占日】
虹下雨雷,晴明可期,斷虹晩見,不明天變。
斷風早掛,有風不怕,曉霧即收,晴天可求。
霧收不起,細雨不止,三日霧蒙,必起狂風。【右占霧】
電光西南明日炎炎電光西北雨下連宿
辰闕電飛大雨可期逺來無慮遲則有危
電光亂明,無風雨晴,閃爍星光,星下風狂。【右占電】
螻蛅放洋,大雨難當,兩日不至,三日無妨。
海乏沙塵,大雨難禁,若禁沙岸,仔細思尋。
烏■〈魚脊〉弄波,風雨必起,二日不來,三日難抵。
東風可守,回來暫傲,白蝦弄波,風起便和。【右占海】
月上潮長,月没潮漲,大訊潮光,小訊月上。
水漲東北,南東旋復,西南水回,便是水落。
擊定且守,船走難纜,鈕定必兇,直至沙岸。
走花落矴,神鬼驚散,要知矴地,大洪泥硬。【右占潮】
水醒、水忌
每月初一、卅日、初二、三、四、五、六,水醒,至初七平,交十五,水又醒,至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日,水俱醒,廿一日水平如前。
水醒,流勢甚緊,凡船到七州洋及外羅洋,值此數日,斟酌船身不可偏東,宜扯過西。自初八、九、十一、二、三、四,水退流東;廿三、四、五、六、七、八,水俱退東,船到七州洋及外羅,值此數日,斟酌船身不可偏西,西則無水,宜扯過東。
凡行船,可探西,水色青,多見拜浪魚,貪東,則水色黑;色青有大朽木、深流及鴨鳥聲,見如白鳥尾帶箭,此係正針足。
近外羅對開,貪東七更船,便是萬里;石塘内有一紅石山,不髙,如看見船身低下,若見石頭,可防、可防水痕。
忌日。忌行船裝載。大月,初一、初七、十一、十七、廿三、卅日,忌;小月,初三、初七、十二、廿六日,忌。
逐月定日惡風
正月初十廿一日,乃大將軍降日,逢大殺,午後有風,無風則雨。
二月初三、十七、廿七日,午時有大風雨。
三月初九、十二、廿四日,有大風雨。
四月初八、十九、廿三日,午時有大風雨。
五月初十、十一、十九日,申酉時有大風雨。
六月十九、廿七日。卯辰有大風雨。
七月初七、初九、十五、廿七日,有大風。
八月初三、初八、十七、廿七日,有大風。
九月十一、十五、十七、十九日,有惡風雨。
十月十五、十八、十九、廿七日,府君朝上帝,卯時有大風雨。
十一月初一、初三、十九日,有大風雨。
十二月初二、初三、初五、初六、十二、廿八日,有大狂風。
潮汐
古今論潮,備矣。長為潮、退為汐;匪朝至夕,至之謂;或以為海鰌出入、或神龍變化、或日出于海、或天河激湧皆。
居中土,不習見潮者之論。夫天地間,一氣耳。海潮者,地之喘息耳。記云:卯酉之月,氣以交而盛,朔望之日,氣以變而盛,故潮獨大。此以餘月餘日論也。
周翠渠云:海居地上,地有俯仰,潮因有往來氣,升於北,則北盈而南虚,地必南俯,故潮皆南趨;氣升於南,則南盈而北虚,地必北俯,故潮皆北趨;此以地乘氣,潮因地論也。唯俯仰之形,與喘息之義,畧有異矣。
月臨於午,為長之極,歴未及申、酉則極消;月臨於子,為長之極,歴丑、及寅、卯則極消。
此以太陰之天盤論也。若每日之子午。亦有潮退。每日之卯酉。亦有潮至。至於八時皆然晝刻不見太陰安得復論天盤乎?
余安道云:海之極逺者,其得氣尤專故,潮因之。
東海、南海,其候各有逺近之殊,豈非方之不同?
而氣有獨盛,與若晝潮大於春夏,夜潮大於秋冬。潮之極漲,常在春秋之中,濤之極大,常在朔望之後。則天地之常數通四海,皆然者,漳人之候潮也。
夜則以月,晝則以時,於指掌中,從日起時順數三位長,半滿、退、半盡,以六字操之,無毫髮爽。
海上漁者於海嘯,則知風;海動則知雨;潮退則出,潮長則歸。
其方言云:初一、十五潮滿正午、初八、廿三、滿在早晩,初十、廿五日暮潮平。
又云月上水翻流,月斜水半,月落水汐,盡潮則呼曰:南流上,汐則呼曰:北流落,至駕舟洋海,雖慿風力,亦視潮信以定嚮往。或晦夜無月,惟瞻北斗為度,至海外之潮已平,而内溪猶長,則氣盛而未收。俗所云:港尾水。又云:迴流水是也。海口以潮平為度,其穿達支流,仍以百里而緩,三刻不可以。此而分遲速焉。【見漳州志】
論曰:
造車室中,出而合轍,善舟者,亦然。彼夫蜩翼,不分蠡測,多合直狎。夷酋為鷗鳥,而谷王波臣皆莊周所可銜翼而濟也。
嗟乎,望鼇冠山,元無殊於戴粒,問蝸左角,亦何有於觸蠻?所可慮者,莫平於海波,而争利之心,為險耳。
東西洋考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明)張燮撰
東西洋考卷十 ○藝文考
3-44
交阯
唐降楊於陵,賀安南破環王制 白居易
省所賀:
安南破環王國者,蠻夷犯疆,方鎮致討,兇徒喪敗,荒徼清平。
卿素藴忠誠,又連封壤疾,既同於山藪勢,益壯於輔車想。
聞捷書,當倍慰愜,載省所賀,深見乃懐。
【占城元和三年犯安南,楊於陵為節度使,遣兵擊走之,故有此制。】
宋降交州制
率土來王,方推以恩信,舉宗奉國,宜洽於封崇眷拱極之外,臣舉顯親之茂典,爾部領世為右族克保遐方夙慕華風不忘内附屬,九州混一,五嶺廓清,靡限溟濤,樂輸琛寶嘉乃令子,稱吾列藩,特被鴻私,以旌義訓介,爾眉夀服兹寵章,可授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封交阯郡王。
【《宋史》曰:丁部領為交州帥,號大勝王,署其子璉節度使,凡三年遜;璉位嶺表平遣使,内附制,以璉檢校太師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八年遣使貢犀象、香藥,朝議崇寵部領,故降制。】
宋賜黎桓詔
丁氏傳襲三世保據一方,卿既受其倚毗為之心膂克,狥邦人之請,無負丁氏之心。朕且欲令璿為統帥之名,卿居副貳之,任剸裁制置,悉繫於卿俟。丁璿既冠,有所成立,卿之輔翼,令德彌光崇奬忠勲,朕亦何吝,若丁璿將材無取,童心如故,然其奕世紹襲,載綿星紀,一旦捨去,節鉞降同士伍理,既非便居,亦靡安。詔到,卿宜遣丁璿母子盡室來歸俟,其入朝,便當揆日降制,授卿節旄,凡兹兩途,卿宜審處;丁璿到京,必加優禮,今遣供奉官張宗權,齎詔諭旨,當悉朕懐。
【《宋史》曰:太平興國八年(983),黎桓自稱權;交州三使留俊遣使貢方物,并以丁璿表來上。帝賜桓詔,桓已專據其土,不聽命。】
宋授黎桓制
王者懋建皇極寵綏列藩,設邸京師,所以盛會,同之禮胙土方面,所以表節制之雄,矧兹跕鳶之隅,克修設羽之貢,式當易帥爰利,建侯不忘請命之恭,用舉醻勞之典權,知交州三使留後,黎桓兼資義勇,特稟忠純,能得邦人之心,彌謹藩臣之禮,往者丁璿方在童,幼昧於撫綏桓,乃肺腑之親,專掌軍旅之事,號令自出,威愛並行。璿盡解三使之權,以狥衆人之欲,逺輸誠欵,求領節旄士燮彊,明化越俗,而咸乂尉佗恭順稟漢詔,以無違宜正元戎之稱,以列通侯之貴,控撫夷落,對揚天休,可檢校太保使持節都督交州諸軍事,安南都護,充靜海軍節度,交州觀察處置等,使封京兆郡侯,食邑三千户。
【《宋史》曰:雍熈二年(985),遣牙校張紹馮貢方物,繼上表;求正領節鎮。三年秋又貢,是嵗十月,降制授桓使持節都督交州,仍賜號推誠順化功臣。】
宋報交州詔
卿撫有南交,世受王爵,而乃背德奸命,竊暴邉城,棄祖考忠順之圖,煩朝廷討伐之,舉師行深入,勢蹙始歸迹,其罪尤在所絀削。今遣使修貢上章,致恭詳觀,詞情灼見悛悔。朕撫綏萬國,不異邇遐,但以邕欽之民,遷刼炎陬,久失鄉井,俟盡送還省界,即以廣源等賜交州。
【《宋史》曰:神宗即位,封李日尊南平王。熈寜元年,加開府儀同三司。二年表言占城闕貢臣帥兵討之,虜其王詔以其使郭士安為六宅,副使陶宗元為内殿,崇班日尊自帝,其國尊公藴,為太祖神武皇帝,國號大越,改元寳象、又改神武。五年日尊卒,命廣西轉運使康衛為弔,贈使予所奪州縣詔報之。
乾順初,約歸三州,官吏千人久之,才送民二百二十一口,男子年十五以上,刺額曰:天子兵;二十以上曰:投南朝;婦人刺左手曰:官客。以舟載之而泥其户牖中設燈燭日行一二十里則止,而偽作更鼓以報,凡數月乃至,蓋示海道之逺也】
御製諭安南國王詔
前者朕令安南來見,期以三年,遣使一朝,所貢表意而已。若事大之心永堅,何在物之盛?
今使者黎公等至。仍前逺貢豐物。何不遵朕至意,豈彼中紊亂紀綱,更王易位,有所疑猜乎。
然君臣之分本定,昔王荒昏於上,致令如斯,豈非天假手歟?
朕又聞方今之王,亦族中人為之,或者可盱中國聖人有云: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也。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今陳煓奪位而為之,必畏天地,而謹事神恤。及黔黎庶膺王爵儻慢天地而虐庶民,又非久長之道,且安南限山隔海,逺居蕞爾,天造地設,帝命王於彼者,以主生民,中國有道之君必不伐,尚强無知者必征,今朕統天下,惟願民安而已,無强凌弱,衆暴寡之,為安南新王,自當高枕無慮,加兵也。
【御製諭:安南使臣阮士諤 爾阮士諤入貢來朝,久馳山川,其勞甚矣。今命爾歸,復達爾邦,當與叔明言。昔者,陳日熞荒昏,以致亡滅,然既亡之後,國中多事連年。今王若不徳勝前王,又恐宗社不安,若欲久安之道,務以仁治國,毋以虐為政。儻有小愆,當自省,脩徳以釋,則可回天意。
御製安南國王,陳叔明勅。
前者為入貢之禮繁,所貢之物廣,然廣則廣矣,以物度之,上不足備内廷之供,下無利於軍民,往復勞苦,致生嗟嘆為斯,止貢;三年一至,至必貢微情厚,乃國王之大體也。何王不知,我之至意,數來無誠物廣寡用,安得萬里神交者耶?且王居遐,荒山川阻,險封疆之際,宻邇中國之邉陲,若欲互生情愛,福及黎民,則送往迎來,必毋自侮,若泛常施以小詐,則大體一失,禍不招而自至,又為無事而生事。今王不如我約,貢物之廣,勞民從事,行移字異,莫辯真偽。阮士諤非人國王之為也。今陪臣行人歸,特諭王知,邇來朕中書御史臺朋黨相尚事覺,已行誅畢,因使王知,故兹勅諭。
御製命中書諭止,安南行人勅。
使者自安南歸奏陳,安南人情禮意,彼中動以侮詐為先,非以小事大之誠,乃生事之國。不可數。令人往來,近嵗貢將期,爾中書速遣人至境,止行人歸,毋尚虚禮。令安南國王省已修仁
御製諭安南來使勅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洪武十一年(1378),爾王差阮士諤來貢,朕知彼中多難,特以心腹之言,勅諭阮士諤歸朕,恐待王禮薄,專命内臣與阮士諤親性安南,何至其境,士諤星奔,日馳兼程先至。我内臣既達爾邦,士諤罔知所在,故出門入户之禮、排筵席宴之間,異端非一,此果禮之誠歟?抑侮之設歟?
安南、中國雖稱僻居遐荒,實是宻邇。雖曰:宻邇地不足以廣疆,人非我用,在昔中國之君,難統朕思,限山阻川,實為疆制,若我中國有道,内安四夷,守分何欲?今安南與朕,本無嫌疑,若較斯非必後有餘愆,阮士諤來朝及其至國,似非有官。今爾等來,若欲令見又非有官,故不令見。爾歸告叔明,安分高枕,雖不來朝,亦已無虞。邇來,朕失務德,人神有變,惶懼無已,爾勿我干,故兹勅諭。】
御製諭安南陳叔明詔
朕聞春秋諸侯之國皆自喪其福,然後相繼而滅亡。者云何,蓋逆君命而禍黔黎,故天鑒不可逃也。假使當時諸侯,惟天王之命是從,豈不同周之固,何期捨長富貴而貪高位,致富貴若草杪之朝露賢?不云乎,毋為禍首、毋為福先,爾叔明自臨事以來,國中多事,民數流離,此果爾兄弟慕福,而若是耶?抑民有愆而致是耶?易不云乎: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天地之廣,長民者衆,若邦有道,固封疆勿外求,則世為永福,若越境殃民,福命未可保也。
爾安南與占城,忿争將十年矣。是非彼此,朕所不知,其寃未伸,而讐未解,將如之何?爾叔明如聽朕命,息兵養民,以遂天鑒,後必無窮之福,若否朕命,又恐如春秋之國,自取滅亡也。昔人有云,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何也?殺伐之事好還,故知者不為爾,其圖之鑒,春秋之失,毋蹈往轍,豈不美乎!
【諭占城安南二國詔
朕居中國,統天下,每欲使四夷俱安,近者海内諸國皆來臣朕,貢獻方物。占城上言,安南出兵,連年侵境,朕未知實否,今為爾兩國言之,和睦隣境,乃保國善道,故善為國者,各守其封疆,各安其民人,上順天道,天必祐之,世道得以久長,若各不安分,搆怨交兵,縱其君長,身雖無損害,及生民又何利乎?甚而天地神人共憤共怨,其患將有不可測者,此豈保國之道哉?朕為天下主,治亂持危,理所當行。今遣諭爾兩國,若彼此果有所爭,即當罷兵,以和睦鄰境為念,畏天保民安疆土,以永傳于子孫,豈不美歟?故兹詔示,想宜知悉。
阮廷檜歸省,諭安南國王勅
前者占城之役,祇候内人阮廷檜,行中之一爾。因爾前王終占海之濱,廷檜留占國,思歸,浮海至於嶺南,有司送至,朕見淨人,授以内臣之職,今六年矣。特令省親并養疾。若痊,王必令再至。今因廷檜,朕復諭尚兵相加之役,自今已後,王無再舉勤,脩睦鄰之道,以樂安南之民,其福無窮,故兹勅諭。】
御製諭安南陪臣謝師言等歸勑
盛暑時來涉山川之遥,晨進昏止,吞煙服霧,勞已至矣。然是脩職貢,而以小事大之行爾。承國王之令,事畢而歸,盛暑未終,潦水汗漫,非舟不濟,舟則舟矣。爾當中庸,其心凝然,其神則天,假飈風渡衡陽之浦,不期而濟之必矣;不然巨魚尾浪鰲,背風生蛟,蜃嘘氣而雲横八極,非誠心無二者,豈不危然?是時檣傾而舵摧,欲良工以完之,奚速成也哉。
朕以天道、人事,表裏而諭一;如朕命吉哉,故兹勅諭。
【御製命中書回安南公文。
安南僻在西南,本非華夏,風殊俗異,未免有之。若全以為夷,則夷難同比,終是文章之國,可以禮導,若不明定儀式,使知遵守,難便責人。中國外夷若互有道,彼此歡心,民之幸也,何在繁文;今後與安南往來,爾中書行移詔書,無故不輕往,使彼得自由,豈不有便外夷者歟?爾中書昭示安南,知會三年來貢,陪臣行人許五人而止,進見之物,須教至微至輕,必來使自捧而至,免勞彼此之民,物不在多,惟誠而已。】
開設交阯衙門詔【永樂五年(1407)三月初一日】
朕祇奉皇圖,恪遵成憲,弘敷至治,期四海之樂康,永保太和,俾萬物之咸,遂夙夜兢業,弗敢怠遑,仰惟皇考太祖高皇帝,混一天下,懷柔逺人,安南陳日烓,慕義嚮風,率先職貢,嘉其勤悃,頒賜鴻恩,封安南王,長有其土,子孫世襲,與國咸休,賊臣黎季■〈犛,牙代未〉子黎蒼久畜虎狼之心,竟為吞噬之,舉殺其國主,戕其闔宗覃被陪臣盡罹,慘酷掊剋,殺戮荼毒生民,雞犬弗寧,怨聲載路,狐疑狙狡、鼠黠狼貪,詭異姓名,為胡一元,子胡■〈大上互下〉,隱蔽其實,矯稱陳甥,誑言陳氏絶嗣,請詔襲封,朕念國人無所,統屬不逆,其詐聽信所云,倖成姦譎之謀,輒逞跳梁之念,全無忌憚,靡慝不為,自以聖優三皇,德高五帝,欺聖欺天,無倫無理,僭國號曰大虞,竊紀年為紹聖,非惟恣横於偏方實欲抗衡於中國佯奉正朔受頒厯而焚之,招納逋逃聞追索,而隱匿朝貢之禮,不行兇暴之情,益肆涵淹卵育荐有圖大之心,鋒蝟斧螗,益動侵陵之勢,覬覦南詔,窺視廣西,據思明之數州,侵陵逺之七寨,擄其女子,以備髠鉗,敺其人民,以蹈湯火,欺占城之孱主,伐其國以遭喪,奪其土疆,要其貢賦,逼受偽印、冠服,令其從已背朝,屢被殘殃,數來告急,朕矜愚昧,未終絶之,特遣使臣曉以禍福,啟其自新之路,開其向善之門,諄切再三,俾其改悟,益見冥頑,狠愎稔惡弗悛,未幾安南王孫奔竄來京,訴陳其事,黎賊一聞,謬來効欵,求釋誣罔之罪,迎立陳氏之孫,示彼至公,曽何芥蔕,即遣送歸國,賊乃伏兵,要殺於途,并殺朝使。
朕遣人賜占城禮物,又殺使臣而奪之。昔苗民逆命,禹有徂征之。兵葛伯仇餉,湯有徯蘇之旅。朕以五兵戢櫜之日,正萬國乂安之時,獨兹叛夷,妄干天憲,興言及此,盡然傷懷,志在弔民,豈忍窮武,實不得已,告于神祇,聿興問罪之師,爰舉九伐之典,用除殘暴,以解倒懸,乃命征夷將軍成國公朱能等,率偏師帶甲八十萬討之,特勅將士,臨陣來敵者、殺無赦,其來降者,悉宥師渡富良江,賊率衆號七百萬來拒,尚逞怒蛙之勇,以嬰霆擊之威,兵刄纔交,勢即披靡。我師轥之,如摧枯拉朽,斬首百萬,級直擣東都,遂平西都四郊,無結草之固。前徒有倒戈之師,黎賊孽黨,即時殄滅,其投兵乞命者,即釋不誅,所至市不易肆,人民安堵徧求。陳氏子孫立之,其國官吏耆老,稱為黎賊滅盡,無可繼承陳請。安南本古交州,為中國■〈君邑〉縣淪汚夷習于兹有年,今幸迅掃欃槍,剗磢蕪穢,願復古州縣,與民更新庶,再覩華夏之淳風,復見禮樂之盛治,俯狥輿情,從其所請,合行事宜,條列于後,於戲威武載揚,豈予心之所欲,元惡既殛,實有衆之同情,廣施一視之仁,永樂太平之治,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為丁璿上宋太宗表 黎桓
臣族本蠻酋,僻處海裔,修職貢於宰,旅假節,制於方隅。
臣之父兄代承閫寄,謐保封畧,罔敢怠遑,爰暨淪亡,將墜堂構,將吏耆耋,乃屬於臣,俾權軍旅之事,用安夷落之,衆土俗獷悍。
懇請愈堅,拒而弗從,慮其生變,臣已攝節度行軍司馬,權領軍府事,願賜真秩,令備列藩,干冒宸扆,伏増震越。
【《宋史》曰:丁璉既死,弟璿尚幼,嗣立。大將黎桓遷璿别第,舉族禁錮之,代總其衆。太宗怒,以蘭州團練使,孫全興,八作使張璿,左監門衛將軍,崔亮,為陸路兵,部署自邕州路入寜州。刺史劉澄,軍器庫副賈湜供奉官,王僎,為水路兵。部署自廣州路入黎,桓遣牙校江巨湟齎方物來貢,仍為丁璿上表。上察其欲緩王師,寢不報。王師進討,斬首二千餘級。
六年春,又破于白藤江口,轉運使侯仁寶率前軍先進,全興等頓兵候澄,仁寳累促之,不進,及澄至,井軍由水路至多羅村,不遇賊,復回,花步,桓詐降以誘,仁寳遂遇害,諸將班師。】
平南獻俘露布 明張 輔
伏以天討有罪聿興弔伐之師,武功告成,爰舉獻俘之禮,渠魁盡獲,海嶠肅清,蓋剗惡必鋤其本,根而絶患,寧存乎?萌蘖安南逆賊黎季■〈犛,牙代未〉更姓名胡一元及子黎蒼更姓名胡■〈大上互下〉者,僻居炎徼,負固海隅,豺狼之殘孽,蛇虺之遺毒,戕賊國主,潛移陳氏之宗,祧荼毒生民,數犯朝廷之邉境,攻圍詔使,侵暴隣邦,僣稱大虞,竊紀年號,酷刑威衆,人懐孥戮之憂,横斂剝民家被掊剋之害,銜寃動地,無辜籲天,聖恩嘗許其自新,狂豎怙終而不改,擠遏天朝之使,賊殺故主之孫,兇甚三苗,舜法豈容?
於原宥罪浮反側,漢兵必事於剪除。臣等恭奉制書,總率師旅,鷹鸇鵰鶚,先雲氣而度斗,南貔虎熊羆,挾風威而踰嶺表,屢破重關之險,飛度長江,遂拔多邦之城,殲夷羣醜,乃乗破竹之勢,分逐竄蒿之夷,東都立平、西都亟下,餘孽如蟻螘之聚,迅掃於盤灘,困牧賊黨,猶爝火之然,撲滅於嚕江、仙侣、市廛、安堵,郡邑嚮風,士民上書陳其罪惡者,動以千計,土人效順,願同追剿者,何啻萬人,乃督舟師進逼膠水,逐鯨鯢於海口,困虎兕於柙中,暫爾偷生,須臾延命,因駐我師而設備,欲致彼賊,以就誅狂悖,猶欲鴟張醜類,懐豕,突傳報,賊衆引兵駕象以來侵,憤激諸軍,鳴劒抵掌而往捕臣彬臣旭戒行既逺,都督栁升驚報倐,來賊復入於黄江。船悉來於悶海,遣偽將朝射仁鑑等犯鹹子闗臣輔,遂用弩弓,躍馬督陳,麾兵調驃騎將軍吳旺、劉塔,出游擊將軍林帖木兒,神機將軍張勝、丁能、朱貴,横海將軍王玉,都指揮黄義,指揮李敬等,領精兵而直前,急擊登岸之勁,賊都督僉事栁升、黄中,鷹揚將軍江浩、徐泰,都指揮徐正等,率舟師而力戰,奮剿游水之逆徒,殲其群兇,斃其首將,瀘水盡赤,長江屍壅,而血腥殺氣騰空,終日雲昏而霧慘,臣晟率都指揮栁宗等,領馬步官軍,水陸夾攻,大肆剪屠,餘燼潰散,臣彬、臣旭聞報繼至,臣輔率驃騎將軍朱榮等,乗勝追襲,由嚕江至於黄江,賊徒棄槊奔逃,獲海艦及其戰艦,直抵悶海,聞賊首輕舟復竄海濱,遂洗滌脅從綏懷降附臣晟等,率都指揮俞讓等,亦由嚕江直至龍王海口,獲到戰守船隻,釋其拘繫人民;臣輔等以賊巢既傾,兇徒盡散,遂振旅於膠水,復陳師於交州,誓殄賊以寧邉,當奮身而勵衆。
議留臣旭備禦黄江等處,臣輔臣彬領馬步官軍倍道兼進,直窮海陬,追擒賊首。臣輔仍調栁升等,臣晟調指揮李節等,各領戰艦由水路窮追,師過清華府磊江,賊衆猶舉蠆尾而致毒,欲逞螳臂以當輪,遂分調前隊官軍,剿殺戈船,邀擊而夾岸奔走,矛戟爭馳,而望風披靡,殘夷敗衂,士氣倍増,舟師至典臾門涇鵲淺晴久水涸賊,衆捐舟而先遁,我軍進棹而莫前,俄然雲作,沛然雨下,水漲數尺,信川祇之效,靈船過千艘,豈人力之能致,不待渡河,而冰合奚勞拜井以泉流有開必先慶,罪人之斯,得惟動丕,應仰聖德,之格天師,進演州府、荼龍縣,探知首賊逋于乂安府,狐疑猶豫,方謀三窟以庇身,雷勵風飛,不可一日而縱,賊臣輔率都指揮陳懷等,由土田縣舉厥江東,臣彬率都指揮俞讓等,舉厥江西,各從陸路,掩襲游魂,震慴焚舟欲竄,於新平,餘黨離披,投杖來降。於海口,臣輔復調黄中等躬率大軍馳躡至日南州,栁升等舟師先於奇羅、海口,敗殺賊徒,奪其戰舸。
五月十一日。其所領永定等衛軍士王柴胡等,生擒賊首黎季■〈犛,牙代未〉,黄中所領指揮陳欽等,於海口擒獲賊男黎澄,十二日莫遂下頭目武如卿等,於盎海畔,生擒賊首黎蒼及男黎柄。
臣晟、臣彬尋跡追襲,亦至日南州據阮太等報。
初十日於奇羅海口擒獲賊弟季貔,并姪黎源昝等,其胡杜范六才、阮彦光、段擊等,賊之爪距,亦既就擒,陳日昭、阮飛卿、阮謹、杜滿等,賊之心膂,悉皆降附,過師枕席之上簞食,來迎救民水火之中,室家相慶,寛宥迫脅,招撫流離,奉宣恩命,獲遂更生,掃魑魅於炎荒,息妖氛於瘴海。
臣輔等稽諸載籍安南,本古交州,漢唐僅能羈縻,宋元猶被侵侮,僭竊跳梁,狃於故習,雖加兵而致討,終叛服而不常,覆載不容,神人共憤。
今父子兄弟皆綁縛於轅門,宗族偽官咸生擒於麾下,自謂蠻煙瘴雨之僻處,厯代兵威所不能加,孰知聖德神功之齊天,六合全封,而莫敢敵,戡定之速,邁三年之克,鬼方俘獲,而還陋六月之伐,玁狁雪前代之遺恨,解邦民之倒懸,將士歡呼,知天心之助,順蠻夷舞,忭信人道之惡盈,是皆聖畧淵深,明見萬里之外,天威烜赫,坐收三捷之功,數百種雕題鴃舌之民,咸躋壽域幾千里,魚鹽繁衍之地,盡入輿圖,復隆古之封疆,布中華之禮制。通前所平州府四十八處、縣一百八十六處、户三百一十二萬五千九百,所獲象一百一十二,馬四百二十,牛三萬五千七百五十,船八千八百六十五。其所俘斬獲級軍資器仗,别奏條上。今將生擒賊首,偽大虞國上皇黎季■〈犛,牙代未〉等獻俘,闕下臣等,曽無汗血之勞,獲伸敵愾之志,皆遵成算,得效微勤,平安南夷,克清大憝,獻俘而告廟社,仰答神靈,盛醢以賜蠻夷,用昭天憲,聿新萬年之治化,永樂四海之清寧。
【附尚書黄福,賀再平交阯表
天地以生物為心,四時順序,聖人以安民為徳,一視同仁,干戈櫜戢、而海宇清平,禮樂修明、而神人歡慶。恭惟皇帝陛下與天同運,如日方中,齊虞舜之文明,重華協帝邁,周武之功烈,廣大如天,徳威所加,遐邇咸服,聲為律、而身為度,車同軌、而書同文。夫何交阯之炎荒,敢外中華之聲教,爰稽厥土,實古頑夷,在漢唐僅能覊縻,至宋元尤為叛服,逮乎黎醜仍踵敝風,負井蛙而自尊,致涸魚而莫悔,何簡定之。餘孽復效前尤,而季擴之狡童再循覆轍,逞狐鼠之威,蹂踐疆域,恣蛇虺之毒,吞噬邦人,邉塵瀰漫,蟻聚蜂屯之,是覩田里蕭索,雞鳴犬吠之不聞,盡傷造物之心,憤激神人之怒。
皇上每垂戒諭,屢擴至仁,彼乃愈肆跳梁,恣為不道,爰興睿算,用命偏師,天戈指而蟻穴盡空,風帆舉而鯨濤頓息,渠魁既殄遺孽悉,除共惟拯救之,勤式慰徯蘇之,望班師振旅,喜文徳之誕,敷行賞錫,封覩武功之載,戢輿圖舊物,于以光復山川精彩,于以發舒賦列九州,不止金人之貢,化均萬里逺踰,銅柱之功,氛祲廓清雨暘時若實由懋先之盛德,冠古之隆,功致今日之太平,雪前代之遺恨也。
臣顧慚微賤,幸遇聖明,始開百粤之新藩,遂掌二司之重寄,拜命惟謹,懼徳弗堪,易俗移風,勉承流而宣化彰善,癉惡誓激濁,以揚清逺,慕臯夔之良尚,隆唐虞之治,然遐陬之地雖異,而感報之心悉同,凡霑雨露之民,室家相慶,獲際風雲之士,冠冕増輝。咸欲覩照,臨之清光,于以謝生,成之大徳。臣心感激,未能率領以來朝天闕,遥深徒切,仰瞻而下拜,敢效華封之。三祝,恭祈聖夀於萬年。】
征南碑 明田汝成【廣東提學副使】
皇帝承運文敷武謐,宇内熈皥,百靈薦祉,元儲應期,將以誕告多方,外諭四裔,廼坐明堂朝羣辟,按圖數貢,至於安南曰:兹邦不庭廿有餘,稔豈其叛哉?曷往詰之,禮官肅將瀕行會有逋臣。控曰:臣南裔黎氏之嫡胤也,國有不令之雄,曰:莫登庸者,實簒黎宗,逐臣草莽。惟陛下憐察皇帝若曰:信兹稱亂,其往討之,廼命兵部左侍郎蔡公經,安逺侯栁公珣經畧邉務,以需大舉,蔡公簡委賢豪參謀畫策,而左參政翁君萬達實摠其凡,廼圖山川,發間諜探要領,峙芻粟礪,矛鏑選偏,禆練卒乗,義問昭乎日星,威稜抗乎風霆,交人聞之大懼,登庸吐欵奉表而稱,曰:臣黎氏之陪隷也黎氏式微國亂無象臣以皇靈削芟草竊僅有寧宇黎氏夭絶屬纊之晨倉皇解佩印而屬之臣曰:天錫元寶爾姑守之請命以聽所立也臣恐駭逃匿國人周章索臣擁之左推右輓責以大義曰:不守錫寶是不共天朝也。臣不得已,茍從夷俗,護印五年而犬馬之齒耋矣。復以屬臣之子十有一年,再嘗遣使欵關,而關令嚴不敢啟,方物弊不敢移易也。封題較然臣父子旦夕稽首北望曰:天監在兹。
夫黎氏,不請而屬之臣,臣又不請而屬之,臣之子,死罪,死罪,復更何言。第黎氏忽亡,而國人謬擁,避跡無所,謹以土地人民之數,咸簿録之,登獻闕下事,聞皇帝若曰:咈哉豈其挾詐,以緩我師,其往覈之,廼命兵部尚書毛公伯温節制六省,咸寧侯仇公鸞統握諸軍。
勅曰:聽以軍往違即征之毛公蔡公協忠同心以作義勇乃勒兩粤勁士分為三軍,副總兵張經將中軍,翁萬達監之參將李榮將左軍,副使鄭宗古監之都指揮白泫將右軍,僉事李文鳳監之勒滇南勁士分為三軍,都指揮胡紹將中軍,副使鮑象賢監之都指揮方策將左軍,副使鄭騮監之都指揮王立將右軍副使張絧監之幕府邃穆進止機宜則惟翁君與焉于是八蠻五■〈豸尞〉侮食左言之長吳鈎越棘狼纛鳥章之士俴牡介象雲梯樓船之具莫不嶽嶽傱傱脉列蝟合箕張翼舒闐駢乎桂海交人聞之愈益大懼登庸之使疊跡轅門攄襮哀愫懇以降請轅門僉議以為在。古降儀,或牽羊、以表順,或舁櫬、以請誅,彷彿于斯,乃見悃抱,登庸頓首,敬諾轅門,廼啟鎮南之關,奠龍輿抗黄幄陳兵森扈登庸徒跣囚首白組繫頸稽顙稱曰:臣斧鑕遊魂也。無異圏豕,陛下不發乗軺曳尺纒牽而刲之,縣首藁街以昭誡不譓,是陛下以不忍群黎之故,而宥微臣幸藉群黎以延殘喘臣聞命已來魂魄飄喪慺慺荒懇又不足以感格皇乾重煩訊使詰責誠偽死罪死罪臣共順之情觳觫之狀繪圖不足為獻剖心不能自明惟陛下哀之臣率土編户也戮之惟命俘而放之四荒惟命,若以天地之量,覆育螻蟻宥之故穴,亦惟命。
謹以黎氏所侵四峒之地,先朝所錫金印遣從子文明表獻,臣昧死言不勝,隕越轅門,僉議以為其辭、順其儀、恭其衷無偽,違即征之天之命也。服而舎之,武之經也。為之解組而遣之,按兵不進,以狀聞皇帝若曰:嗚呼!皇天以予一人,撫鞠四海,匪威力是憑,匪玉帛山河是愛,惟蒼生塗炭是憂,黎氏守職無狀衆叛親攜馴至天絶莫氏宣力北户按堵朕亦嘉之,其革王爵易國號,置都統司,以莫氏為都統,使世掌其土,以共王命,詔至諸軍解嚴,南土驩呼飈馳鼎沸矣。
是役也,君子以莫氏知命者,四繫組以請死也、歸地以贖罪也。函印而獻之,以完寶也,不貢方物,以明畏也。
詩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其得不死,而且世官也。宜哉。當兵事之初興也,嘗以藩僚分守左江悉厥顛末昔愍其勞。
而今欣其靖也,廼述而銘之曰:
粤有交州,蕞爾瀛介,三代之隆,擯於荒外,嬴秦逺畧,廼闢其疆,聲教漸被,厯漢而唐,五季紛綸,土酋竊據,涉宋而驕,益煩邉慮,大明受祚,陳氏奉賨,皇祖嘉之,俾仍舊封,季■〈犛,牙代未〉賊逆,
毒蔓雕題,文皇征之,掊戮鯨鯢,索胤于陳,絶不可得,廼建省垣,約以繩墨,黎利再叛,詐擁陳後,宣廟慈弘,包荒肆宥,錫爵給印,樹為藩邦,三葉而墜,遂覆厥宗,莫氏承之,諸夷麕懷,不請而禪,于義則乖,皇帝赫怒,渙號徴師,如雷如電,岳峙海馳,緯武經文,維兩司馬,矯矯元侯,從天而下,司馬有令,既嚴既明,翊用翁君,亷信以匡,鋪敦義勇,鷹搏虎奔,朱鍪日麗,玄甲雲屯,藉令戡之,倐如畦耨,載鞠載詢,蓄武不究,交人聞之,喙喙嘽嘽,傾巢舉落,俯訴仰干,蓬跣繫組,蛾伏而進,順效牽羊,請同舁櫬,匪寇匪簒,庶幾有辭,皇帝憐之,遂以德來,乃削其爵,而畀世官,比于内吏,輯我龍編,交人驩呼,曰:父母且,完我婦子,築我室廬,■〈氵歲〉■〈氵歲〉天威,盱睫而在,
濊濊天恩,含哺以戴,如春之育,如海之容,訓爾孫子,惟王之共,虞格苗民,淹於七旬,交人來欵,曽不浹辰,商伐鬼方,三年而服,宰割交州,曽不遺鏃,我紀其事,勒之貞珉,伏波銅柱,又何足云。
【附莫登庸請款關奏記
登庸荒徼細民限於知識然每遥瞻北極光被南邦仰知中國有聖人久矣况天威振動之下有陽春駘蕩之仁懼感交并曷可云喻竊惟先國主黎氏末運迍邅相繼淪没黎譓攝國未幾亦遘危疾臨終倉卒茍從夷俗暫以國事付之登庸登庸又付其子方瀛未及奏請委渉擅專雖君門萬里難於上聞而罪實滔天豈容自昧。
嘉靖十七年,謹遣阮文泰齎表乞降,并祈處分。積誠未至,不能立動聖心,夙夜憂危,靡遑寧處子方瀛不幸遘疾而亡國人狃於舊習。欲以方瀛子福海代領其衆登庸慮前誤相授受義已不安今若再循所請負罪益重以此執共以俟朝命頃者大將專征重兵壓境。登庸猶圏豕,何足以當?惟是國人亦危朝夕,幸見軍門檄問備奉天言慈渥無涯,拊膺流涕,切念登庸有罪,黔首無辜,聖慈不忍以登庸之故,而駢戮羣黎,登庸何幸,以羣黎之故,而槩存殘喘已於國内北望嵩呼率同阮如桂等恭候南關組繫出境詣幕廷而稽首輸中款以投降。登庸本欲躬自赴京,瞻天請死,縁已衰老不堪,匍匐福海方在喪次不可逺離謹遣親侄莫文明并先國主,舊臣許三省、阮簡清、阮延祚等,詣闕待罪亦以見,登庸父子,往年降表委,係畏威懷徳,不敢有飾詐之心,伏望矜宥,俾獲自新,其土地人民,皆天朝所有,惟乞俯順夷情,從宜區處,使得内屬,永世稱藩,比照列藩事例,嵗領大明一統,厯書刋布國中,共奉正朔莫大之幸也。雖先國丁氏陳氏黎氏遞相沿襲稱號紀元登庸悔悟之餘固知不可以再嚴戒國人一切革除豈敢仍蹈往謬自速天誅比者,廣東欽州、知州,林希元奏稱,如昔貽浪二都,澌凜金勒古森了葛四峒,係欽州故地,果如所稱,唯命是聽。本國先年缺貢,應合類補,以後年分續貢方物,登庸不敢遽為言者,以方在罪中,求免一死,尚恐不得耳。又登庸與國人,欲照先朝故事,備辦代身金銀人獻上,亦慮唐突,惟以投降,聽處實情具奏,若天朝原賜本國王印信,登庸止宜謹守,不敢擅用,伏望垂察。】
東西洋考卷十